台湾的神像文化与中华文化的血脉相连
神,充塞于天地之间,其本无相,为示众生,面对面接触,于是有了形象──来自宗教世界的理想、神话国度的浪漫、大地万物的遐思以及现实生活的意念。由虚至有、由一至众、从正而反、从生而灭,恐惧中交织著喜悦、沮丧中展现著希望;自过去迈向未来,自事实延伸憧景,如同一面明镜,投射出了人间百态。神像,其相万象。
神,丰富了人们心灵生活;神像,转化了人物的内涵、精神与性格;信徒,表达了对现实世界的理解、诉求与昇华;艺匠,则灵手巧工,以泥以木,一刀一斧,赋予生命,塑造了崇信的焦点。于是,神像属于宗教,也属于艺术。视觉上是美的飨宴,行为上是心灵的连繫,理念上是文化的沉思,内外交会,动静互感,化作反省无限。今试举数例说明本市寺庙神像的特色:
民间雕造神像艺匠未尝留下姓名,信仰与神采却长存不朽,相对于寺庙中密密麻麻的捐献题名,其意义何其宏大!实在有待我静静去感受,默默去体会!
佛道并列,神仙共陈,相安无事,济济一堂。我国民间信仰贵在包融贯通,源流典故岂受重视,教义派别何必深究;有求辄应,有应则灵,万般皆为神明。
天地有大美而不言,世事无常,宇宙无极,冥冥之中自有主宰,唯天为大,可称天主,可称上帝,可称天公,也可称自然律。其本无相,故天坛不立玉皇上帝塑像,唯供牌位。反观近年寺庙流风所及,无论主祀为何,喜建巍峨凌霄宝殿,玉宇琼楼,凌驾儒释之上。是民俗信仰多元化,儒释二尊成了顾问?抑是反映了现代现代社会直接请愿与诉求的效率?
侍神以小南天福德祠童子爷最可爱,笑靥常开,童稚纯真。座骑以虎爷神格最小,常居坛下,不具象也不抽象的写意造形,似威似驯,亦庄亦谐,雅趣十足。太像虎,则丧失神性,不像虎又会失去原貌;于是浑圆淳朴、戆厚稚气而带有几分威猛的虎爷,活跃于民俗之中,可辟邪祈福、可安宅护庙,也可治病除痾,其无处不在,正是民间艺术生活化、社会化的特色。风雨有神,山川有灵,何尝不是如此,并具均衡对称之美,安排有序,如希哈二将、四大天王、七爷八爷、牛头马面、雷公电母、千里眼、顺风耳。
赤嵌楼文昌阁的魁星爷手握朱笔,经常遭窃,城隍庙的考功司与学政司香火鼎盛,充份呈现考试季节的来临,以及现代人面对诸多考试沉重压力的迷失。
妈祖慈祥和霭,保生大帝妙手回春,其信仰普及,象徵著台湾草莱初闢,克服惊涛骇浪与蛮荒瘴厉,迈向安和乐利生活的心理支柱。多情好事的人间却为二神谱下恋曲,所谓「大道公风、妈祖雨」的斗法故事,实奠基于对台湾气候变化的认识,如台湾方志上所称「真人飓多风,妈祖飓多雨」,正是民俗浪漫与遐思的活泼衍化。每一位神明应该都有一段美丽动人的传说啊!
城隍与东岳大帝佐理阴阳,神道设教,透过刑具仪仗、匾联法器、神差鬼役与司爷判官等有形造形,共同营造阴森恐怖、恩威并济的气氛,动人心弦,一副成功的空间设计。而主神垂拱高居殿堂之上,不愠不怏,心平气和,俨然无为而治之状,正是中国管理哲学的发扬光大。保生大帝、玄武大帝莫不如此。府城隍夫人与三山国王夫人也登堂入座,抛头露面,虽系庙方佈置错误,倒不失轻鬆柔和的一面,秀外慧中的气质令人羡慕。
开元寺注生娘娘丰腴福态,流露母爱,颇有盛唐富贵的风韵;四大天王脚踏恶鬼,惩治至极,恶人望之却步。临水夫人庙三十六宫婆姐呵护幼儿,或背或抱、或哺或斥,亲子之情油然而生。开山宫三十六官将风采互异,个性突出,吞精食鬼、移山倒海、缚枷齐至,极尽威吓效果。弥陀寺千手千眼九面观音雕塑精细,浑圆滑润,丝丝入扣,叹为观止。
十八罗汉造形鲜明独特,姿态万千。开基天后宫者古朴典雅,意随性至;府城隍庙者生动传神,印象深刻。其中开心尊者果敢地裂开胸膛,突现佛首,「佛在我心」的满足与喜悦,令人恍然大悟,开心尊者确实开心!
台湾知府蒋元枢于清高宗乾隆四十年初督造三尊观音像,丰采各异, 宝相不同,或庄严慈悲、或亲切近人、或倾听欲诉,明心见性,极具人间性,分别藏于祀典武庙、大天后宫、开基天后宫。蒋氏除治绩称善,也有慧心敏思、才气纵横的一面,台郡建筑工程是巨擘,造像园林不失纤巧。钱泳「履园丛话」一书中盛讚蒋氏所筑「燕谷」,园甚小,而曲折得宜,结构有法,更为其风雅写下实证。
陈德聚堂所藏元顺帝至元八年(西元一三四八年)的石刻观音像,开基天后宫所藏明思宗崇祯十三年(西元一六四0年)的妈祖像,显示我国文化久植台湾,血脉相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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